快递“空包”沦为赌博公司洗钱工具，社交电商平台“坐享其成”？
快递“空包”、社交电商、网络赌博，这三者看似没有关联，但它们紧密结合用于非法交易的案例已经出现。
近日，江苏无锡警方公布的一起案件中，披露出网络赌博平台借助虚假电商交易，为赌客提供赌资输出渠道。这其中，快递“空包”是实现这一非法交易过程的重要一环。警方摧毁的快递“空包”网站已经运作多年，涉及“空包”交易量超过6亿条。
（警方披露，快递“空包”并不局限于用在网店刷单上，也包括用于跨境网络赌博的资金结算上了。）
所谓“空包”，其实就是空的快递包裹，这串没有实物的快递单号却拥有不小的“价值”，它通常用在网店刷交易量时使用，也就是俗称的“刷单”。但此次江苏无锡警方侦破的案件显示，快递“空包”并不局限于用在网店刷单上，也包括用于跨境网络赌博的资金结算上了。
据《财经》E法了解，跨境赌博平台通过前述途径收取赌资，整个资金通道总成本在10%-15%之间。参与其中的“空包”网站等都要收取一定比例的手续费，而牵涉其间的个别社交电商平台也获益不少——平台虽不是主动参与，但客观上成为这个过程的受益者，即可以享受虚假交易所产生的交易额。
快递“空包”卷入网络赌博
警方披露的信息显示，此案涉及2700多个“空包”网站，已经对40多名犯罪嫌疑人采取刑事强制措施。其中包括一些知名快递公司员工。
上述作案全过程大致为：境外网络赌博平台面临警方的全方位打击，不断变换各种收款方式。它们不再直接通过支付宝、微信支付等传统方式向赌客收取赌资。赌客准备充值用于赌博时，赌博平台将赌客充值的信息转给支付平台，再由支付平台的下游“承兑商”寻找“码商”制造虚假的网络交易。“码商”负责向赌客提供收费二维码，这些“码商”同时大量在电商平台注册店铺，只不过这些店铺并不是为了真实卖货。
“码商”接到收款任务后，再使用同样是购买来的“小号”，进入自己的店铺购买对应价值的商品，收款二维码就是这样产生的。赌客接到二维码就可以付款，钱首先进入电商平台的中间账户。按照交易规则，卖家发货并挂上快递单号后，待买家收到货后确认收货，钱才进入卖家账户。“码商”不会真实去发货，而是从各类“空包”网站去购买虚假快递单号，挂到订单上，表明已经发货，再提示赌客点击确认收货。
从警方公布的上述作案过程来看，基本上可以躲过现有的各类监管，如果不是警方进行侦查，这样的“电商交易”过程难以被识别，更难以让外界了解到这些交易背后实际是网络赌博。
警方披露，无锡破获的这起“空包”案中，国内一些知名快递公司甚至上市企业，都曾向这2700个“空包”网站提供过“空包”，有的设有专门账户开“空包”，有的专门建立信息系统对接“空包”业务。而有的小快递公司，则甚至只做“空包”业务。
在上述交易过程中，快递“空包”成为整个非法交易成功的关键环节。
曾长期参与过“刷单”的网络卖家佟泰（化名）告诉财经E法，“刷单”应该是产生于2010年以后，那时电商平台刚刚向移动端发展，而店铺销售量越大，店铺和产品就越有机会优先被搜索到。所以，很多网店店主选择找熟人帮忙，方法也简便易行，不需要真实发快递，或者一个真实快递单号添加到多个订单上，“平台规则摆在那，十年前的初级‘刷单’时期，也离不开在快递单号上做文章”。
平台监管与反监管的猫鼠游戏始终在进行中。从2015年开始，各电商平台纷纷设立针对订单的快递物流监控，如果订单没有物流信息，平台方会认定是在“刷单”，卖家就将面临封店、屏蔽店铺等处罚。在这样的背景之下，快递“空包”开始逐渐出现在市面上。各类“空包”网站在网络上很容易搜到。
佟泰向《财经》E法介绍，这些网站基本上能提供市场上各大快递公司的“空包”服务，每一个“空包”的收费在2元-2.5元不等。
个别社交电商平台“睁只眼闭只眼”？
如前所述，电商平台在上述虚假交易过程中是受益的，虽然电商平台没有指使“码商”去制造交易，但可观的交易额已经产生。对于一家电商平台，交易额这一业绩指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。据《财经》E法了解，警方披露的案件中所涉及的电商平台为某些社交电商平台。
社交电商近几年呈现异军突起之势。2019年10月，浙江省发布的《社交电商白皮书》显示，目前国内社交电商已经成为仅次于自营电商、平台电商后的“第三极”。到2020年，中国社交电商的用户数和市场规模将从今年的4.22亿人和20605.8亿元，增加至7.73亿人和30000亿元。
就平台来说，社交电商已经形成众多平台繁荣发展的局面。平台交易量对于它们来说，是一个能否持续稳定发展的重要指标。
有需求就有市场，快递“空包”诞生于刷单，最终又被卷入网络赌博。无论哪种情况，社交电商平台都在客观上受益。那么，能否有效打击“刷单”，无疑是衡量一家社交电商平台的风控是否到位的重要指标。
佟泰表示，个别社交电商平台对于“空包”问题并非完全不知情，比如电商平台的监测中，能从货物重量中发现异常，“几斤重的水果，快递上记录的却不到1斤，会被系统判定为异常订单”。此外，按照一般的购物习惯，买家购买商品一般都会反复搜索，对比不同品牌、同品牌不同店铺的报价、仔细看商品详情信息等。而如果是买家直接进入店铺立即下单，也容易被认为是存在异常交易嫌疑。所以，在此次暴露的快递“空包”卷入网络赌博事件中，对应的电商平台方不可能不知情。
此外，警方也批露，“码商”伪装成社交电商平台店铺，主要选择一些平台管理相对宽松的社交电商平台，这些平台方其实能注意到这些伪店铺的蛛丝马迹，例如一人注册数百家店铺、一个店铺在极端时间内有数百甚至数千笔交易。但社交电商平台方选择对此不进行严格追查甚至视而不见。
有专家直言，在“空包”买卖非法利益链中，大量产生的交易额可能是一些社交电商平台对此选择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”的重要原因。
警方和专家呼吁，既要堵漏洞也要强监管。一方面，要督促有关社交电商平台履行社会责任，主动发现、清除平台内注册异常、交易异常的虚假店铺﹔另一方面，大量快递公司与网络黑灰产勾连，参与贩卖“空包”，表明对快递公司的监管亟须强化。